原标题:中国电影怎么了
□中国有全球最好的电影市场,有最大的人口红利,赶上了中国电影的繁荣时期,却鲜有好作品。
□“哪家影视公司手里要是没攥着几个热门的网络IP,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。”
□有网友提议,把“人傻钱多”的烂片《人鱼帝国》前前后后拍摄8年的故事拍成电影,“一定好看”。
□李安感慨:“年轻人不要浮躁,学好基本功,也不要看不起技术。不要一下子泡沫化。”他建议年轻的电影人,“走慢一点”。
在一些电影人眼里,即将过去的这个夏天,中国电影市场巨大的泡沫,似乎是要破了。
暑期档还未过半,票房数据比起去年同一时段,已缩水了20%,连续几年高速狂奔的中国电影市场,放慢了步子。
IP也开始退烧,不少电影还亏了钱。大投资、大阵容、大制作的超级大片《封神传奇》上映不到两周,排片就被挤得不见了踪影。
有网友总结:片名里有特定夸张字眼的,多半是烂片;演员阵容里有某几个名字的,八成是烂片;导演之前的作品网评不好的,这次也未必能反转……中式魔幻大片九成九是烂片!演员表上大腕儿名字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片子,百分之百是不能看。
新片来了,看还是不看?上网查预告片,查影评,看看别人的打分和吐槽,看信得过的自媒体写手怎么说,还要问问已经看过的朋友。比起宣传造势和演员阵容,还是口碑更靠谱。
“人傻钱多”的中国观众,似乎,终于不再那么好骗了。
心 态
在编剧王小平看来,无论电影是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,还是精工细作的艺术品,想做出好作品,创作者就该有颗匠人之心。好的剧本,也是一遍一遍改出来的。
王小平、郑晓龙夫妇在筹拍一部魔幻题材电影,迄今为止,他们已经准备了13年,除了剧情,还仔细架构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观,包括主城坐落在什么样的山上,各个阶层的人居住在什么样的环境中,等等。
“就算是魔幻,也需要细节上真实用心,观众看了才会‘相信’。”王小平说,“现在很多剧本,都太‘飘’了。”
王小平口中那些“不接地气”的电影作品,角色个个不食人间烟火,糟糕一点的,甚至连逻辑都谈不上。
不仅是编剧,整个剧组都需要有匠心。
金星在一期脱口秀节目中,讲述了自己在好莱坞拍电影的经历。
那是一部合拍片,中方演员包括金星、夏雨等,在北美、加拿大等多地拍摄。一场戏中,金星扮演的赌场老板娘,背影从镜头里一扫而过。为了拍摄这一眨眼的背影戏份,金星穿着高跟鞋,整整在剧组站了3天。
起初她自己也疑惑,为什么不能用替身,但美国导演认为,即使是一个背影,也要包含着演员本人的肢体语言,不能糊弄过去。基于同样的理由,拍摄一个只露出夏雨半边手臂的镜头时,恰好赶上夏雨当天休息,美国导演也非要让夏雨本人来拍摄。
有一场戏,金星需要打对手戏的女演员一个耳光,起初,她还打算虚晃一下,意思意思就行了,开拍前专门叮嘱对方往哪个方向偏头。没想到一组镜头拍完,导演就板着脸来找她了,要求她动真格的。
拍到最后,金星打了对方20多个耳光,才终于拍出了让导演满意的逼真效果。
在节目里说起这段经历,金星表情严肃。她反复强调,在好莱坞工作的认真程度,和国内的剧组比起来,真是“太不一样”了。
导演李玉曾经和几位导演一起,去洛杉矶进行交流,遇到一个要翻拍美国经典影片《宾虚》的投资人。
那是一部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老电影,片长4个多小时,讲述了一段罗马帝国的爱恨情仇。在李玉看来,翻拍这样一部电影甚至有些难以理解:“并不是现在的美国电影市场的菜,也没有多少热门的演员参与,票房大概不会太好。”
然而她记得,那位制片人告诉她:“我们不应该忘掉自己的信仰和文化。”
李玉忍不住感慨,好莱坞还会有投资者,仅仅是为了情怀,就进行这么大的投资,在中国呢,都去追热门IP了。
她还注意到,有一家好莱坞的电影公司,正在拍一部名为《怪物卡车》的怪兽电影。那个故事基于一种北美流行的怪兽文化,讲了一个男孩和一个怪物之间的友谊。
在好莱坞有一个习惯,一部电影在剧本完成之后,会提前试拍一些片段,看看观众的反馈。根据观众的意见,制片方还会进行修改。
《怪物卡车》的制片方将剧本中的部分场景拍摄了出来,组织一些观众观看,有观众指出,男孩和怪兽产生友谊的过程很突兀。
最后,这部片子按照观众提出的意见,修改了剧本重拍。
“在好莱坞完善的电影工业流程里,即使是一部不需要动脑子的合家欢电影,创作者都会拿出无比的耐心,认真打磨细节。要是在中国,好多电影都是一个IP随手拿来,随手就拍,6天就拍出来,拍出来就拿去赚钱,不会花那么多工夫和精力。”李玉说,“能花很少的时间和精力拍轻松的东西,为什么还要花很多年的时间去打磨一部作品呢,到最后两者赚的钱也许差不多。”
正是这种“差不多”,打击了很多创作者的积极性,让王小平这样的知名编剧,都忍不住发出了“恶性循环”的感慨。
这样的状况也引发了不少老一辈电影人的不满。
1938年出生的丁荫楠,是中国第四代电影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,有“伟人传记电影导演”之称,代表作有《孙中山》《邓小平》《启功》,等等。
“电影也应该是电影艺术家对当前社会批判的表达!电影是最现代的,也应当是最高贵的,对她必须有敬畏心理,因为她是要面对亿万观众、永远存在的社会符号,她会影响一代人。电影是有永恒审美价值的!”他说。
在丁老的心目中,电影是“表达人性最高贵品质的艺术品”,而电影好不好,关键看导演的思想与情趣,这便有了高尚与低俗之分。
2015年最大的票房黑马,莫过于动画电影《大圣归来》。它的上映可以用低开高走形容,以最初的低排片率,一路逆袭,很快就凭借优秀的口碑,将一大批影评人和观众打造成了“自来水”,自发自动地在社交平台上为它造势宣传。
这部动画片的票房达到9.5亿元,跻身年度票房排行榜前10名,它已经成为中国动画电影10年来少有的现象级作品。
《大圣归来》许多细节足见用心。影片中的小和尚江流儿,初出场时头上剃得光溜溜,到后来,就成了毛茸茸的“青皮”。还有水面的反光,树林间光影的变换,一一都被表现出来,没有为着挤压成本而偷工减料。
“观众是能看出来创作者是不是用心的。”博纳影业发行经理刘歌说。
相较于投资方和导演,刘歌更不敢恭维的,是国内演员的整体专业程度。
“中国电影直到现在,也没有多少真正有票房保证的演员,没有哪个明星真正让观众觉得,片子里有这个人,这部电影就一定有质量保证。这样的好演员在国内一只手就数得出来,在好莱坞就有一大群。”
他举了《荒野猎人》的例子,“小李子”莱昂纳多·迪卡普里奥,这样的国际一线巨星,在冰天雪地里工作了4个月,很多场戏,他都是在温度很低的水里泡着,在荒郊野岭中跌爬滚打。为了贴合角色,他甚至把自己的体型都改造了。
“国内的演员现在谁做得到呢,有这4个月,可以拍多少综艺节目,可以拍多少赚快钱的片子?”刘歌反问。
市 场
一个公认的现状是,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和导演,甚至其他行当的跨界者,出于“赚快钱”的目的,一股脑儿地往电影行业里钻。
尤其是近些年,实体经济下滑,电影市场相对利好还有国家政策大力扶持。大量的热钱,哗啦啦地涌了进来。
互联网公司是这当中一辆马力最足的跑车,从2014年开始,就轰鸣着冲进了电影圈,带起了一大片浮尘,带来了IP概念,也把互联网思维和基因注入了中国电影。
在很多电影人眼里,新兴的线上营销方式、网络节奏的话语体系,还有一茬又一茬割韭菜一样的“小鲜肉”明星,这些似乎更加迎合逐渐成为观众主力的90后“网生代”。抢IP的热潮惊得人眼花缭乱,似乎哪家影视公司手里要是没攥着几个热门的网络IP,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。
然而,对IP的盛行,导演李玉却有些不以为然。
“只去追流行IP很容易,那些自带群众基础的IP,就算拍成一坨屎都有人看。”她聊天时语速很快,几个辛辣的词脱口而出,直言不讳。
今年是她踏入导演行业的第20个年头。2001年,她凭借自己指导的女性题材电影《今年夏天》,第一次获得了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电影节提名。近几年,她拍了《苹果》《观音山》《二次曝光》等几部作品。
有人拿着一些互联网IP来找她,她记不住名字,只记得,大概都是些“霸道总裁爱上我,霸道总裁爱上她”的故事,“无底线的烂”。李玉并不认可那种“谈不上创作”的扎推儿投资,也不认可对市场的过分倚重。
很多跨界的导演和投资方,一脚就迈过了如今那道“很低很低的电影门槛”。特别不专业的导演,特别不专业的编剧,找到一个很火的IP,再攒一批很火的演员,选角的时候,只要粉丝多就行,适不适合角色不重要。
阿里影业一副总裁曾在公开场合, “给在座的编剧指出一生路”“不会再请专业编剧”,走一条“符合超级IP的研发过程”等言论引发业内的巨大争论。
编剧小刘也吐槽了自己的一段经历。
有位影视公司的头儿找到了她,对方要做一部公安题材的电影,一开口,就提了对主角的形象要求,“女公安贤良,男公安正能量”。
头儿心目中的故事纵横捭阖,“从宇宙的星球之战,穿过马六甲,直达咱国某州公安”,听得人“脑洞大开”。对方甚至已经把剧本分场都想好了,10分钟一场,第一场戏是“豪华游轮后的新加坡”,要来一个“5分钟的长镜头”。
两个小时之后,小刘忍不住打断了对方,婉拒后告辞了。她觉得,不能忘了自己进入电影行业的初心。
小刘感慨,“那些不差钱的(老板们),可以热爱,但别羞辱咱国电影了。”
这位“不差钱”的老板还说了,“不打算用不听话的编导”,只需要找个人执笔,给他心目中的故事“加点血肉”。
另一位一心想在电影行当中搞个大新闻的老板,是房地产“大牛”姜红宇。
老姜是个老影迷,看过4000多部电影,一心要拍出好莱坞级别的超级大片。他捧着自己心目中的故事《人鱼帝国》,开始大把大把地砸钱。折腾了七八年,投资号称1亿美元。
故事讲述了在古代希腊,一个具有神秘力量的男孩来到了海底的人鱼帝国,相继遇到人鱼、海盗、怪兽,经历一连串冒险的故事。
导演和编剧找来了一茬又一茬,都是些看着有点眼熟却叫不上来的外国名字。剧本改了一次又一次,却没能让包括老姜在内的任何人满意。在许多演员还没完整读过剧本时,剧组就被催着匆匆开了机。剧组里各部门也谈不上配合,往往拍摄一整天,却只能完成四五个镜头。整个拍摄工作进行到一半时,好几位主要演员都想着法儿,“逃”回了美国。等到预告片出来,特效尴尬得就像上个世纪三流网络游戏。
然后,这部号称要“同时征服大陆和美国观众”“有希腊神话的元素,还有莎士比亚的影子”的奇幻大片,就没有然后了。
圈子里知道内情的人说,老姜其实就是“被骗了”,他攒起来的那些杂牌班底,很多都是图他有钱,哄着他玩儿的。至于真正能拿得出金刚钻的制作团队,压根儿就不会接他那个达不到拍摄标准的剧本。
老姜被朋友评价为“真的爱电影、想拍电影”,但折腾到现在,他暂时也是真的没钱再拍了。
《人鱼帝国》的拍摄故事登上了《纽约时报》,被当作了中国电影市场“人傻钱多”的典型。有网友干脆提议,把《人鱼帝国》前前后后这8年的故事拍成电影,“一定好看”。
在一些学院派的电影人眼里,好的电影市场,应该以类型片为主,超大片只是个别的,但现在的中国电影,有些头重脚轻。
用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专业教授索亚斌的话说,我们的电影行业,“市场化、商业化进程,开始得太晚了”。中国电影市场的大发展大崛起,还正赶上与互联网同步发展,就像是开闸放水,“泥沙俱下,群魔乱舞”。
老导演慢慢跟不上时代了,中年导演还在摸索市场需求,商业电影的人才和创意都缺失,只好去找IP,难免让“很多人都摸不着北”了。
导演李玉戏称自己是中国电影圈里的“麻烦制造者”,向来只拍想拍的东西。
这位女导演,曾经因为电影《苹果》,惹来不少争议,主演佟大为都觉得“压抑”。制片人方励给她做思想工作,剪掉了一整条故事线。方励甚至找了一大圈人,才替《苹果》争取到参加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机会。
李玉现在想拍的是冯唐的小说《天下卵》。那是个黑色幽默的故事,讲了一个制造太监的人,叫快刀刘,专门给人去势。快刀刘跟宫里有协议,每年输送20个太监,他用这门生意赚了很多钱,富甲一方。原著里有“男人要得势,先要去势”这样的话。
“算是把上下五千年全骂了”。李玉眉飞色舞地评价,“快刀刘突然觉得,自己有钱没地位,跟街上杀猪的没两样,一生气,就耍了一个阴谋,把皇帝家给愚弄了。”
去年让影迷们感到惊喜的警匪片《烈日灼心》,也删减修改了一些调子太灰的内容。
这部曹保平执导的影片,是去年上海电影节的大赢家。作为第六代导演中的佼佼者,曹保平强调过自己是“剧情片导演”,想做“有强烈叙事的主流电影”。他曾在颁奖典礼上感慨:“电影总该说点儿什么,才能称之为电影。”
一个痛击农村恶霸的故事,有人提意见:“基层干部写得那么猥琐?”另一部作品剧本被批评,“怎么能写一个女孩爱上毒贩的故事?”讲述中国式教育问题的作品《狗13》,剧本倒是没什么问题,却被要求片名不能用阿拉伯数字。
产 业
在产业化的进程当中,中国电影的每一步,都走得跌跌撞撞。
《中国电影报》副总编辑张晋锋笔下,中国电影市场的问题,本质上,是“当下巨大的市场需求和相对落后的电影生产力之间的矛盾”。
劳雷影业总裁方励一直想为中国电影产业“做一些事”。理工专业出身的他,除了投资拍电影、写剧本,又把目光投注在了电影技术工业的建设上。他的缩比场景模型技术公司“正在装修”,一个包括声光音效、动态捕捉技术等全产业链的电影技术团队正在打造。方励满心想着,为中国电影增加一点儿“硬实力”。
但包括索亚斌在内的许多电影人都不得不承认,现在的中国电影,最缺的,还是软实力。
“中国有全球最好的电影市场,因为我们有人口红利。”刘歌不但替自己,也替与他同一时代的中国电影人庆幸,这一代人够幸运,“赶上了中国电影的繁荣时期”。中国电影曾经遭遇过一段刘歌形容中的“困难时期”,那时候的老一辈电影人,甚至还面临着温饱问题。
然而那些“困难时期”拍出来的作品,却似乎比眼下“黄金时期”的作品,获得的认可度更高。
擅长动作片的大导演吴宇森,前两年,因为一部《赤壁》,一部《太平轮》,刷光了自己在影迷心中的信用值。有人提出疑问,为什么曾经能在好莱坞拍出《变脸》《记忆裂痕》这样高于及格分商业大片的他,一进军中国市场,就连故事节奏都把握不好,连剧本台词都捋不舒服了呢?
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如同流水线,100年发展下来,一部商业大片该怎么拍,怎么剪辑,人物和台词该怎么设计,都已经有了标准套路。从这条流水线上流下来的作品,就算是不出彩,也基本不会出错,往往都在及格以上,就着这样的电影吃爆米花,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
“中国电影的产业化程度还远远不够。”爆料人总结道。
电影《白银帝国》的遭遇,也是中国电影产业化发展不完整的结果。
这部2009年上映的电影,由张铁林和郝蕾主演,改编自作家成一的小说《白银谷》,讲述了清末山西票号“天成元”这一商业帝国两代之间的传承故事,获得过第29届夏威夷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和第1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奖等奖项。
“如果你想对自己国家的文化有更多的了解,我向你郑重推荐《白银帝国》这部影片!”这是首度访华的美国电影艺术和科学学院、奥斯卡选片会主席锡德·加尼斯对这部电影的评价。他甚至提出,“以后往美国送电影就送这样的”。
但《白银帝国》最终的票房是2300万元,连成本都没能收回。
归根究底,是它的销售和发行环节出了问题。中国电影的营销手段和资金都不足,常用的方法只有事件营销、花边新闻炒作,等等,远远达不到好莱坞电影营销的规模,电影周边的产品开发也严重不足。
有些影片的营销手段甚至让人厌恶。
2011年,刘歌看到一条微博,像模像样说了一个宋庄的画家的悲惨故事,@了包括陈丹青在内的一堆公知和大V请求帮助,还发了一张照片。后来大家发现,所谓的“宋庄画家”是个编剧,图片是张剧照,微博里贴的电话也是空号。这个帖子被很多人转发,最后,宣传方只得公开道歉,表示愿意接受惩罚。
对于这种炒作方式,刘歌的评价是:“没底线。”
泡 沫
“中国电影怎么了?”不断有影迷忍不住在网上问出这句话。
答案五花八门。有人建议,该改变的是一味盈利的唯市场论;有人觉得,最需要调整的是电影产业结构;还有人说,观众和导演已经互相陷入了“套路”,一个“连烂片都能赚得盆满钵满的电影市场”,就像“睡着就能赚钱”。
索亚斌用“垂直整合阶段”来形容中国电影市场的现状,好莱坞上个世纪也经历过同样的阶段,而现在,中国电影的新兴力量正在崛起。
垂直垄断模式指的是制片、发行、放映三位一体,比如哥伦比亚公司,既可以自己制作影片,也可以营销发行,同时拥有旗下的全球院线,同步上映。目前,中国拥有这种垂直生产发行放映能力的公司非常少。
况且,中国电影真正称得上有市场,称得上发展,满打满算也“只有10年左右”,电影票房从4亿元,到40亿元,到2015年的400亿元。
中国电影市场成为好莱坞最大的海外票仓,在全球市场的份额占比达到了18%,位列世界第二。按照预期,2016年的票房数据,将达到600亿元。
但2016年已经过去一多半了,600亿元的目标,却似乎越来越难以完成。7月暑期档所有影片的票房加在一起,也不过是勉强赶上去年一部《捉妖记》的总票房。
票房本身的数据也遭到了质疑。今年3月,中影天河国际影城市场经理金,发了一封公开道歉信,解释了《叶问3》超高票价的午夜满座幽灵场事件,并为票补事件道歉。
票补,这曾经是中国电影市场最大的泡沫。一部影片上映,电商垫钱,片方补款,观众只花9.9元就能看一场电影,而院线影城只有达到售票平台要求的排片率,才能享受第三方补贴活动。
归根到底,就是“影院发展成爆发式增长,且易扎堆儿造成恶性竞争”吹起的大泡泡。
终于,砸钱赚吆喝的“票补”,开始慢慢退了潮。一度火热的IP,也没能给投资者孵出多少金蛋来。
前不久,又一条消息把影迷们吓了一跳,本该7月上片的《三体》电影版,制片人离职、特效团队被换,上映时间跳票延期。
《三体》电影背后主创团队的拉锯战,被称作是一场“权力的游戏”。有人爆料,比起电影本身,投资者更看重的,恐怕是衍生的游戏开发权。相比之下,电影倒像是个添头。
导演被投资者质疑能力、剧本创作陷入拉锯战,特效公司也频频掉链子,再加上“看上去让人十分不安”的超豪华阵容,这一跳了票,难怪有小说粉丝开始担心,《三体》电影版,怎么看怎么有烂片潜质,甚至像是要走烂尾大片《人鱼帝国》的老路。
有人说这是中国电影最好的时代,是一个蓬勃发展的“电影蒸汽时代”,有烟,有雾,当然也有泡沫。也有人说,这是中国电影最坏的时代。
李安在6月13日的上海国际电影节论坛上语惊四座,“抢钱”“跟风”,满眼的浮躁,“陷阱太多”。
“我拜托大家好好把握黄金时代,年轻人不要浮躁,学好基本功,也不要看不起技术。电影是一个整体、自然、健康、多样性的发展。电影起伏能延续,不要一下子泡沫化。编剧、故事处理、表演,每一个细节都要浸淫在里面。”
他忍不住建议年轻的电影人,“走慢一点”。
上个世纪,法国电影市场开始被好莱坞商业电影大举进攻,法国知识分子也呼吁电影人“慢一点”。
在李玉看来,现在的中国电影也是这样,“浪潮太汹涌”,很多作品哪怕现在票房有十几个亿,也只是“在浪头里打滚的东西”,几年后“随着浪头就不见了”。(张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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